8月31日早晨9点左右,成都市高新区西派澜岸小区,52岁的保姆邓女士在雇主家的别墅内上吊身亡。
据了解,死者邓女士是成都彭州人,生前已在雇主家工作近4年。经过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,警方初步排除刑事案件,家属提出进一步尸检。
9月4日,红星新闻记者在某殡仪馆见到邓女士的遗体,其儿子罗先生擦干棺材上的薄雾,看见母亲脖子上留有一道很深的勒痕。而在家属们心里,也留下一片疑云。
9月6日凌晨,罗先生在邓女士旧手机微信收藏页面里,发现一张抗抑郁药物的说明书照片,收藏时间显示为5月16日。他表示要查找到真相,不希望因为信息不准确带来猜疑。
其雇主徐女士拒绝接受采访,红星新闻记者在向警方进一步求证详细案情。
▲死者生前照片
雇主女儿:
阿姨很吓人,站在楼梯口睡着了
“8月31日上午11点多,我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,说我妈把自己吊了。”接到噩耗那天,罗先生立即打车赶到当地派出所。随后,邓女士的遗体被亲属们送至殡仪馆。
事发当晚,雇主徐女士曾前往灵堂吊唁。几段视频显示,徐女士曾和家属们交谈过事发经过,都觉得邓女士的死十分反常。
徐女士称,她看到邓女士生前最后一眼,是在事发前一晚10点钟。每天早上8点,邓女士都会叫她吃早饭,事发当天却没有叫,她差不多在8点20分下楼,觉得邓女士可能是有什么事,或者在遛狗。下楼后,她看见自己的早饭还在餐桌上,但两个女儿的早饭都没有,就让大女儿去邓女士房间看一看,是不是生病或者不舒服。
徐女士称,大女儿上来以后说“阿姨很吓人,站在楼梯口睡着了”。于是她从一楼下去,走到转角的地方看到了绳子,就感到不好,然后马上跑到厨房找剪刀,想着先把邓女士放下来,边拿剪刀边打电话给110、120,“第一眼看到(邓女士上吊后)的时候,穿的拖鞋、睡衣,头发都没有梳。”
两天后的9月2日,罗先生在警方技术部门看到了案发现场照片。他描述:“妈妈吊死在负1楼连接1楼的楼梯处,照片中她已经被放在地上,绳子还挂在楼梯上。”警方告知罗先生,经过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,“初步排除刑事案件”,也提醒家属可邀请第三方司法鉴定机构继续尸检。
雇主家位于高新区西派澜岸小区,从外面可以看见连排的叠拼别墅。9月2日中午,罗先生前去收拾遗物。“我妈妈住负1楼的客房,旁边有吧台、投影厅、以及一个晒衣服的天台,雇主一家的卧室在2楼。”他说,当看到那个楼梯时,他想不通妈妈因何而离去。
▲事发小区
生前最后一条消息:
女雇主“怪得很又很凶”
9月4日,罗先生在律师的陪同下,到当地派出所申请进一步尸检。“我太想知道真相了,不然以后没法正常生活工作。”
“我去看了小区监控录像,她当天早上6点过还在遛狗。”罗先生和家属一直在寻找蛛丝马迹,但在监控中他们没有发现异常。而事发前邓女士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,则让他们感到离奇。
聊天记录显示,当天早晨7点20分,死者邓女士名为“平平淡淡”的微信号,曾向其表姐杨女士发消息:“徐X(女雇主)怪得很又很凶。”杨女士回复:“讲道理也讲不通吗?”杨女士未收到回复,直到两小时后事情发生。记者翻看了二人此前的聊天记录,大多数内容为生活琐事。
▲死者生前最后一条微信
事发当天徐女士是否与邓女士发生过争吵?在与家属的交谈中,徐女士对此予以否认,重申见到邓女士最后一面是在事发前一天晚上:“我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,把宵夜的盒子扔到小区外面的垃圾桶,不要扔在房间里,因为狗会刨垃圾桶,她很高兴的说可以、好的。”
徐女士称,邓女士在其家里不是一天两天,而是住了几年,其小女儿从没读书开始就是邓女士带的,“我和她没有争吵,偶尔有点口角我觉得是正常的,但你说我要跟你凶到什么程度,会想不开?”
旧手机里发现抗抑郁药物
儿子称之前没发现母亲有疾病
9月6日凌晨,罗先生一夜未睡,守在妈妈邓女士灵前,想在她的旧手机里找到线索。
今日(9月6日)凌晨2时许,罗先生给记者打来紧急电话:“我在妈妈的旧手机里,发现有一张抗抑郁处方药物的说明书照片。”记者看到,这是一张保存在微信收藏内的照片,收藏时间显示为5月16日,说明书上黑体大字写着“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”。权威网站查询得知,这是一种适用于轻、中度抑郁和焦虑的处方类药物。
“应该是在(雇主家)厨房切菜处拍的,我需要核实她是否吃过这个药。”罗先生表示。此前,他从未把精神类疾病和妈妈联系起来:“没发现,也没想到。”
罗先生介绍,他父亲于2015年去世,对母子俩都有影响,但是那时候邓女士都开导他,还担心他,后来到成都当保姆生活也很积极,又与雇主家的小女儿天天在一起。在他和家属的印象中,母亲邓女士的性格既不内向也不外向,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,此前他们也没发现邓女士有身体或心理上的疾病。
▲旧手机的微信收藏里发现抗抑郁药物,显示于今年5月16日收藏
▲旧手机里发现的抗抑郁药物照片
死者表姐:
“表妹多次吐露不想在雇主家干”
邓女士有烦恼时会找谁倾诉?罗先生说,妈妈与其表姐杨女士聊得比较多。
记者拨通了杨女士的电话,她回忆称,从去年开始每次与邓女士见面,对方都会向她吐露“不想在雇主家继续干”的想法。“她说女雇主脾气不好,一聊到就焦得很。”杨女士曾劝对方“想走就走”,但邓女士一直没有离开,处于“不开心的状态”。
杨女士回忆称,去年雇主家的一只银碗找不到了,邓女士便成为被怀疑的对象,但是后来雇主大女儿又把银碗拿了出来。今年6月邓女士再次想走,但是因为雇主家的小女儿留了下来。
杨女士称,邓女士和雇主一家的关系一直不好。而罗先生称,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。
和雇主家小女儿很亲
曾跟随雇主一家到上海
2016年正月初九,邓女士成为徐女士一家的保姆时,雇主家小女儿只有三四岁,邓女士一路陪伴她长大。“男雇主在航空公司工作,有飞行任务时便不在家,妈妈和女雇主及两个孩子相处得多些。”罗先生称。
家属们说,每天晚上邓女士都要照顾雇主家两个女儿洗澡,陪伴她们睡觉,把她们照顾好了自己再睡,尤其和小女儿很亲:“从小带到大,有时候回我们家吃酒,小女儿都要跟着。”
罗先生回忆,有时候妈妈会和他频繁视频聊天,问他怎么扫共享单车、怎么下载歌曲、手机怎么设置,“(电话里)说不清楚的,就喊妈妈找雇主家小女儿给她弄。”
9月6日凌晨,罗先生还找到一段邓女士生前的视频。今年7月17日,邓女士穿着红色的连衣裙,跟着雇主家到上海,雇主家小女儿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拍。“快点,快点。”邓女士催促说,雇主小女儿撒娇道:“我在录像!我在录像!”
邓女士平时很少上镜,遗照是从7年前的生活照中截取,雇主家小女儿拍的视频,或许是她生前最后的留影。
▲这张照片或许是邓女士生前最后的影像
死者儿子:
“查找真相,不希望信息不准确带来猜疑”
记者了解到,徐女士是上海人。9月4日下午,记者拨通徐女士归属地为上海的电话,她拒绝了采访,称会发送其律师的联系方式与记者交流,随后挂断电话。截至发稿前,记者未收到其律师的联系方式。
9月5日下午,记者电话联系到高新区公安分局相关负责人,求证详细案情,目前正在等待回复。
“她是为了什么,我也想知道。”灵堂前,徐女士曾告诉亲属们。
▲徐女士(右一)前往吊唁与死者家属交谈
罗先生寄希望于警方能够还原现场,在发现妈妈疑似患有抑郁症的深夜,罗先生也多次向记者强调:“我需要查找到真相,不希望因为信息不准确带来猜疑。”
红星新闻记者 胡挺 王拓 摄影报道